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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喻的菜園子 作品

第一章 炮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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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抗美援朝戰爭爆發,國家招募誌願兵的海報貼到了雲南一個村鎮牆上,對了,那會兒不能叫海報,得叫告示。餘生正在刨剛分下來不久的兩畝地,就被朋友們擁呼著推近了海報前的圍觀人群,他讀過幾年書,於是成了海報的“翻譯”,他看清上麵寫的補貼是糧票,回來還能分配工作有定期工資,想到家三個十來歲的兄弟和失明的母親,應征報了名。北上的路很艱苦,餘生身材嬌小,長期在農田勞作使得他看起來黝黑又瘦弱。抗日戰爭過後的中國前途光芒萬丈,鮮紅的站上了世界舞台,可那短暫的狼藉並不能使誌願軍們在舒服的狀態下北上,他們有時坐車有時走路,坐很遠的車,走很遠的路……嗯,遠的看不到儘頭,有時要趟水,有時要爬坡。此時東北的屯子人心惶惶,邊境的炮火聲紮在百姓們的心,他們害怕一會兒又很快振作起來,他們堅信不會輸,所以嘴隻罵出“他奶奶個腿的洋貨。”土胚累起來的房子住著一大窩人是常態,他們永遠樂觀的生活,炊煙瀰漫村落,聽到炮火聲再發出一句“他奶奶個腿的洋貨。”梁憶家屬於比較安靜的,小姑娘十二歲就竄的老高,梳著兩個麻花辮穿個紅襖,單眼皮下大大的臥蠶很搶眼,冰天雪地榨出來兩個紅臉蛋子,在院熟練的忙活然後衝路過的鄰居們咧嘴笑,左邊的虎牙格外俏皮。她的哥哥也報了誌願兵,院隻剩父親吸水煙的聲音,和梁憶稀稀落落的笑。她笑的很大聲,與內斂的外表並不符合,她總罵院的狗:“我尋思養隻豬吧還能宰宰吃點兒肉,養你這個死玩意兒,能吃能拉啊,外邊兒都快鬧饑荒了,對家還冇有點兒貢獻!”然後又把碗的清水麵刨在狗的苞米糊碗,她的聲音粗狂豪爽,內心柔軟善良。部隊行到了梁憶的村莊,餘生被派到村子要土豆,他很會說漂亮話,收穫頗豐,當然很大一部分是因為東北人本來的熱情和民眾愛祖國的心。他抗著土豆坐到樹下,掏出懷皺巴巴的窩窩頭吃的正香,一雙黑布鞋就映入眼簾,鞋很舊卻乾淨,縫補的針腳很整齊。抬頭看到一雙彎彎的眼睛,再是兩條看起來營養不良的枯燥泛黃的麻花辮,梁憶抬著一碗清水麵,下了很多,是她家一天口糧的兩倍。十七歲的少年抬頭看她,高挺的鼻梁和亮著光的眼睛,黝黑皮膚上硬朗的五官,淡淡的凍傷倒像是一層水墨畫。“你的眼睛好大哎!”梁憶說.“我們不能吃百姓的麵,隻能收土豆。”餘生回她.他說這話時嚥了咽口水,他確實很久冇吃麪了,看到梁憶調笑的眼神慌忙的站了起來,碰的麵的湯撒了點兒出來,撒到梁憶的衣服上,又慌忙的扯自己的衣角去擦。他不知怎道歉,顯得笨拙又可愛.“不讓你白吃,我家雞丟了,聽說你們還在這待兩天等後麵的隊伍,你應該能幫我找找**?”梁憶的雞其實冇丟,她把它放到村堆穀堆的地方去了,看吧,她內心柔軟又善良,還帶點小聰明。於是餘生吃了幾個月來最飽的一頓飯,接下了幫梁憶找雞的活……雪還冇化完,天擦黑的穀地月光和零性幾片雪化做一團,像是月亮的表麵,孤獨又荒涼,蓋在穀堆上的薄膜被風吹的砰砰響,像北邊傳來的炮火一樣,打在兩個年輕人的心上。梁憶問“你們是不是每天都很累?”“冇種田累吧,我會寫幾個字,但我們連長不會,我大多時候在寫信,可是我也不認識多少字,派不上多大用。”餘生回.“那你得老厲害了,我大字不識,隻會寫我的名字而已。”梁憶說這話的時候有點失落,她望著雪地發了黴的穀堆,不知是在難過生活還是在難過自己不識字.於是餘生教她寫了自己的名字,樹杈撇在地上,梁憶發現他的字很漂亮,像她去縣牆上標語那樣好看,他告訴她那幾個字念餘生,是要長久的生存下去的意思,她誇他的名字好“哎呀媽呀,這得老有文化的人才能起吧?”餘生冇有告訴她,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名字是誰起的,他的父親40多歲就撒手人寰,他反倒想把這個名字給他的父親。然後他們並冇有想起來找雞,就這樣有一搭冇一搭的聊了很久,聊到餘生的堂哥來找他,他悻悻的離去。梁憶像他苦澀生活的一點慰藉,開朗又善良,十七歲的少年情竇初開,他很久冇有忘卻那雙大大臥蠶的眼睛,卻也很久冇有再見到……反觀梁憶,年紀尚小的她當然隻覺得交了一個很好的朋友,也慶幸與學會了除名字以外的三個字,她寫了很多遍餘生,直到多年以後才發現這三個字很早就刻在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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