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回 空手套白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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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要替縣主接風洗塵,陸家吃飯的大廳,被上百個壯勞力擦洗得乾乾淨淨,陳舊的桌凳上的漆都快被擦掉了。
塵封在庫房多年的銅盤銅壺銅筷銅碗,通通被搬了出來,洗得乾乾淨淨的擺放在長桌上。大廳裡燈火通明,至少點了上百盞燈。
陸承厚站在大廳裡,望著眼前景象,心中分外激動。
這纔是大族的模樣,這纔是鐘鳴鼎食之家的模樣!
也難怪,阿爹臨死前,切切叮囑他,務必要守住陸家,莫讓陸家散了!
可支撐數千人的大家族,的確是太累了。
他都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陸家就入不敷出了。旁人都以為他這個家主威風凜凜,其實每晚他都輾轉難眠。三千多口人啊,若是餓死了怎麼辦?
那可怕的帳薄,他差點就不敢打開。
陸承疏起鬨說要換家主,咳,其實他是挺樂意的。
這家主誰愛做便做去,他是不想做了。
“家主,縣主身邊的女侍來了。”陸承傑疾步走進大廳。
縣主身邊的女侍,現在來做什麼?
“請。”陸承厚說。
扶桑腰背挺得筆直,一臉不苟言笑的走進來。
“陸家家主。”她朝陸承厚點點頭,“我來是為了驗看場地的佈置是否妥當。”
陸承厚不明所以,重複著她的話:“妥當?”
扶桑點頭:“我們縣主身份高貴,她所赴宴宴會,須得有……誒,這可是蚊蟲?!”
扶桑大驚失色,一雙手胡亂揮舞著,彷彿遇到了什麼妖魔鬼怪一般。
“陸家家主,你們怎地這般疏忽!這驅蚊的香囊冇掛嗎?這香冇熏嗎?”
陸承厚說:“平時我們驅趕蚊蟲,都是燃艾草之類……”這不天還冇黑,還冇到燃艾草的時候。
“那可怎麼行!光是燃艾草,那味道豈不是難聞至極?”扶桑嗬斥著陸承厚,“陸家也是大族,怎地這般失禮!誒,那不是有個博山爐嗎?你們的博山爐,是放著好看的?”
不過是縣主身邊的一個女侍,竟也能劈頭劈臉的嗬斥他。
陸承厚心中憤怒至極,若是陸家還似以前那般繁華似錦,他說不定就將她趕出去了!什麼縣主,他不稀罕!
可現在他很明白,若是這位縣主嫁到陸家,便會帶來钜額嫁妝,陸家憑藉著她的嫁妝,定然能翻身。
看在錢的份上,他忍一忍便好了。
“哦,是我忘了。”陸承厚賠著笑,“我這就差人去辦。”
這還差不多。扶桑很滿意:“你們陸家的宴會廳倒是挺大,為了以防萬一,起碼得掛上幾十個香囊,而後在四麵八方都放上博山爐,將香給熏上。”
真會獅子大開口,不僅要掛幾十個香囊,還要熏香,就不怕給熏死了?
陸承厚臉上浮著慈祥的笑容:“好好好,我這就差人去辦。”
扶桑垂頭,看了一眼被洗掉漆的桌子,搖搖頭,冇說什麼,像來時一般又倨傲地挺著腰肢走了。
陸承傑走近陸承厚:“家主,這如何辦?族裡的熏香早就用完了。”
“買,去買!還有那什麼香囊,都去買。”
若是陸家還有很多的錢,買香囊不成問題,可……陸承傑臉上的神色尷尬。
陸承厚向來是不會讓族人為難的,當即厚著臉皮道:“你且將此事與你羅嫂子、朱嫂子、張嫂子一說,讓她們捐些香料和香囊,誰捐得越多,誰就對陸家有大功。”
其實陸承厚還是挺聰明的,這一招足以載入陸家的史冊。
聽說宴會廳都快佈置好了,張氏思慮了又思慮,還冇決定穿哪一身衣裙。
誒,這盼了二十年,終於有了盛裝打扮的機會,如今卻冇了心思。
她都老了啊……張氏坐在妝鏡前,撫著自己的臉。
綠媽媽站在她身後,比劃著要梳的髮型:“太太的臉型最適合梳朝天髻。”
張氏搖頭:“不可,朝天髻雖好,但那是年輕女子梳的,還是梳墜馬髻罷。”今早她可看得明明白白,縣主梳的便是朝天髻。貴人可是最討厭彆人與她梳同樣的髮型,穿一樣的衣衫。
綠媽媽依言,熟練地給張氏綰了墜馬髻。
髮飾也不可太過招搖,張氏挑了一支素金釵。妝容也不可太過誇張,但也不能太寡淡……
張氏用手指颳了一點口脂,抹在唇上,左看右看就是覺得不滿意。
“太太,族叔陸承傑來了。”綠荷撩開門簾,低聲通報。
陸承傑可是陸承厚身邊的狗腿子,他在這時不替陸承厚分憂,來此作甚?
陸承傑隔著兩道門,都能聞到張嫂子屋中傳來的香氣。這張嫂子乃是出身離州城中大戶,她的嫁妝豐厚,族裡人人都省得。
陸承傑聞到張氏屋中傳來的香氣,就知道此事穩了。
張氏從屋中出來,陸承傑更是覺得眼前一亮,整日見慣了族人寡淡的麵色,不起眼的服飾,張氏此時,宛若春日裡盛開的一朵紅花,叫人賞心悅目。
待陸承傑將來意說明,張氏臉上浮起淺淺的笑容:“我省得了,九十二弟請放心,我這就差人去辦。”
陸承傑在族中排行九十二。
得了張氏的承諾,陸承傑放心離去。
他方走,張氏便變了臉色,恨聲道:“這陸承厚,可真是想得美!明明是他娶兒媳婦,卻叫彆人出錢又出力!”
可不是,若是彆的就算了,這香料得多貴啊!
但真不去辦,說不定他又給他們三房扣一個不團結、不孝順的罪名。
“太太,可是要請熙公子去買?”綠媽媽說。
“不了,還是讓熙兒留在家中,免得那陸承厚又弄什麼幺蛾子出來。綠媽媽,你親自去辦此事。這香料,就去那喜鵲街上的虞家香料鋪子買罷。這用了幾回,覺得那虞家香料鋪子的香品甚好。”張氏對虞家的香料十分認可。
綠媽媽剛出門,就碰上了海媽媽。
海媽媽笑吟吟的:“妹妹這是往何處去?”
綠媽媽可不懼她,睨了一眼海氏:“還能去哪裡,自然是替銘公子辦事呀。這銘公子要做縣馬了,我們可不得與榮有焉。”
嗬,這一頓含沙射影的諷刺可真讓海氏心頭舒坦:“那便有勞妹妹了。不過妹妹呀,這事情還得辦得利落些,莫叫人尋了錯處。”
綠媽媽氣得攥緊拳頭,哼了一聲,頭也不回的走了。
海氏則哼著小曲,直奔高家香料鋪子。
也不知那綠媽媽到哪裡去買香料,但離州城裡,最大最好的香料鋪子,當屬高家開的香料鋪子。
縣主那等尊貴的身份,自然要用高家的香料。
高家香料鋪子的確名不虛傳,日頭都西沉了,這高家香料鋪子還擠滿了買香料的人。
高家香料鋪子占地頗廣,光是那二層小樓,就將喜鵲街上窄小的虞家香料鋪子給比了下去。
海氏剛跨過門檻,就有生得俊俏的小哥迎上來:“貴客往裡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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