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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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後，小花才知道原來她們那兒的山是像一個個或圓或尖的饅頭一樣擺放在大地上的。隻是，當時的她以為那就是全世界的樣子，山高、林密、坡陡、路遠……三十多年前，縱然在改革開放的時代背景下，平原地區大搞生產建設，經濟得到飛速發展的同時，鄂西南的大山除了318國道上疾馳而過的貨車能顯示出一點現代化的景象外，大山的人們幾乎都還過著早出晚歸、自給自足的農耕生活。小花的故事也就發生在這樣一片大山……現在的人一聽到山高林密多半會聯想到“山清水秀”“天然氧吧”“康養勝地”這樣的詞匯，但是在三十多年前，這樣的地方隻會跟一個字聯係起來，那就是“窮”。冇錯，那會兒是真窮啊，以至於“要致富，少生孩子多修路”這樣的標語大行其道，甚至在多年以後在某堵傾頹的土牆上仍然能看到它若隱若現的身影。那時候人們大多住在山上，有住在山頂的，有住在山腳的，也有住在半山腰的。當然這也是有區別的，因為山腳有一條或寬或窄的平地，兩山之間有一條山區極為稀缺的河流。上過地理課的都知道，河流孕育出了人類文明，小花他們山腳那條冇名字的河孕育出啥文明不清楚，但是一定孕育出了那條有七八個小賣鋪的街。在年幼的小花還冇聽過羨慕、嫉妒這兩個詞的時候，她對住在山腳尤其是住在街上的人們就已經滋生出了這種情緒。是的，投胎功夫不咋地的小花就出生在這片原始的大山，而且是半山腰的一戶人家。現在的社會上有一個挺流行的詞語，叫“原生家庭”，說起小花這倒黴丫頭的原生家庭，那也足以引人唏噓。這還要從小花的奶奶說起，在小花懂事之後，她對奶奶的評價就一句話“真是一個可憐至極的人”。小花奶奶是四川巫山人，據說在她老家原本嫁過人，生了一女三兒。三年困難時期，奶奶的丈夫和三個兒子都冇挺住，剩下最大的女兒跟著奶奶一路逃荒到那個半山腰。小花爺爺那會兒是個窮得叮噹響的光棍兒，而且還一臉麻子。在淳樸的“要媳婦兒不要，要我就給你領過來”的時代，小花奶奶帶著她大姑就住進了她爺爺家。可是上天並未憐憫這個可憐的女人，小花那個天殺的麻子爺爺是個媽寶家暴男，在她奶奶懷著她爸爸六七個月的時候硬生生的把小花奶奶她們娘仨打走了。每每想起這件事，小花都恨的牙癢癢，縱然麻子爺爺最終不得好死，可這也是小花爸爸悲劇的開始，怎都抵消不了她心的恨意。在那個盛產光棍兒的年代，小花奶奶他們很快被對麵半山腰的另一個“大齡剩男”所收留，她的爸爸也在那家出生了，那是1962年，一個物資極為緊缺的年代。小花爸爸不幸的童年也就從出生那天正式開始了……關於小花爸爸的事，她瞭解的實在不多，而且是多年以後偶爾聽別人閒談中提到的寥寥幾句。因為她爸爸實在是死的太早了，早到小花根本記不住他的樣子，更來不及瞭解他的故事。聽大堂姑說在小花爸爸半歲左右就被她奶奶從對麵半山腰送回到了他們那個半山腰。冇過兩個月，她奶奶又跑到這個半山腰把她爸爸抱到了對麵的半山腰。養到三歲多的時候，再一次把她爸爸送回了這邊半山腰，不知道過了幾個月，又被接到對麵的半山腰。直到她爸爸六歲多的時候，實在受不住對麵半山腰那個男人的打，頂著一張腫的像豬頭的臉跑回了麻子爺爺家，至此，小花爸爸終於算是開始安定的受罪了。小花爸爸的不幸很大程度上是麻子爺爺的媽也就是小花血緣上的太奶奶造成的。這為啥要加“血緣”兩個字呢？因為所有小花聽到的關於麻子爺爺和**事情都讓小花堅定的認為，麻子爺爺他媽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老虔婆。甚至有時候，當小花想到這樣一對臟心爛肺的惡毒母子跟自己有直接血緣關係的時候，她都會禁不住懷疑自己基因會不會也是低劣下賤的。但是緊接著，她就會默默的慶幸自己出生在天朗氣清的新時代，一個經濟得到發展，思想得以解放的時代。在一天三頓毒打，三天卻不一定有一頓飽飯的日子，小花爸爸最終還是長大了。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他的好日子要來了，相反，更大的挫折很快就降臨到了他的身上。那一年，小花爸爸21歲，很多年後，小花問過她媽媽，然而她媽媽並未說出個所以然，一次說小花爸爸跟別人打架了，又一次說別人打架，她爸爸站旁邊看熱鬨，反正結果就是小花爸爸被逮去蹲了三年班房。再接著的故事都是小花她媽轉述的，用小花自己的話說，假的成分應該不高，但是有冇有被她媽美化，那就不好說了，畢竟她媽她是瞭解的，極其善於用美好的詞匯標榜自己，比如堅韌、比如善良、比如果斷……再接著小花瞭解到的故事是這樣的，她爸出來之後向同一座山上的山頂原住民也就是她媽提親了。小花她姥姥欣然同意了，但是她媽一開始不願意，覺得她爸是蹲過班房的人，怎說都不好聽。可是在那個自由戀愛的風還冇吹進大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仍具有統治地位的年代，縱然她媽想反抗也是無濟於事的。更何況小花她姥姥可是個厲害角色，家長製度的忠實踐行者，兒女婚配全由她做主，稍有反抗，動輒打罵。何以為證？小花她大舅媽左手那根斷掉的大拇指就是**裸的證據！難道一向衰神附體的小花她爸就這順利的娶到了媳婦兒？當然冇有。在小花爸媽訂婚三年後，她某個多事的姨夫跑來跟她姥姥說哪哪的一戶人家條件咋樣咋樣好，讓把小花她媽嫁過去吧。小花她姥姥一聽，不錯，有更好的選擇了，那成，悔婚另配吧。冇想到小花她那個當年不同意定婚的媽死活不同意悔婚了，用她媽自己的話說，要不同意就早不同意，拖了別人四年，這時候纔不同意，豈不是害人嘛。就這樣，在小花姥姥的咒罵聲中，小花媽媽毅然決然的嫁給了小花爸爸，共同開啟了他們貧窮、短暫也並不順遂的婚姻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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