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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釣綠碼 作品

第7章 名將生死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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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彥章是認真想過的,他最大的優勢是膂力奇大,而史敬存本就不是靠膂力逞凶,而是靠技巧殺敵。加上現在對方身上有傷,又拚死了張歸霸,一路殺來,必然已經力竭。而自己卻是養精蓄銳。史敬存等忙於逃命,心神不定,一旦負傷就是死路一條。自己卻身處汴軍老家,可說是氣定神閒。

所以朱溫問他時,他敢誇口有十成把握。

但去的路上,又接到最新戰報:葛從周居然也被那廝槍挑,生死不明。這一來,朱溫一行都沉默了。

葛從周以前可是黃巢的兵馬大元帥,文武雙全,五虎將之首。

現在卻被史敬存槍挑了。

但無論如何,必須截殺李克用,決不能讓他逃出汴州!

朱溫咬了咬牙:“子明若殺不了那廝,朱某便與李克用拚死一戰!”

一向詭計多端的朱溫,會把自己逼上絕路?這可能隻是他的激將法,但這句話也說明,朱溫是真被逼到牆角了。為了招降城外的幾萬沙陀精兵,朱溫不惜拚命!

王彥章冇有朱溫那麽多心眼。一方麵確實佩服史敬存,一連串血戰下來,居然還能槍挑葛從周。一方麵心中也在琢磨,那廝的氣力,現在總該用儘了吧?

士卒們把葛從周抬了過來,麵對朱溫,葛從周低聲說:“使相,末將慚愧……”

朱溫打斷了他:“子明現在最想知道,那廝還有幾分力量?”

葛從周看看使相身邊的王彥章,蒼白的臉上有了一絲笑容:“他先殺了二十幾個兵士,雖然刺中葛某,但槍頭力量已經不足,葛某因此逃得性命。”

王彥章大喜,他胸有成竹向朱溫點點頭,朱溫喊了一聲:“弟兄們,堵住獨眼賊!”

那聲梆子打響之時,就是朱溫、王彥章和一千兵馬攔住了李克用的去路。

史敬存見是朱溫親自出馬,心頭一凜,已知到了最後關頭,忙對身後的李克用說道:“阿耶,眼見奔曹門已經走不通了。孩兒先在此擋他一回,鎮遠,你和司空另尋小路走南邊尉氏門,咱們大營相見。”

周德威知道史敬存如果獨自一人留下,必然凶多吉少,但司空安危,似乎更加重要。他轉頭看看李克用,卻聽李克用鎮定地說:

“兒郎們下馬。”

李克用當然知道史敬存留下就是九死一生,但時間緊迫,要想不同歸於儘,就隻能丟下婦人之仁,捨車保帥!

剛纔與葛從週一戰,李克用已發現在這狹窄街道,馬軍不但喪失了機動性和衝擊力,還因為目標大更容易死傷。史敬存肯定撐不了多久,若將戰馬留下,料想汴軍搶馬、分馬還要耽擱些時間。所以捨棄戰馬,反而更能贏得逃命時間。親騎軍自然都捨不得自己的戰馬,可是軍令如山,隻能紛紛下馬。

李克用自己也下了踏雪胭脂馬,他看看曹玉娥,曹玉娥連忙下馬,朱守殷抱著勖兒過來,勖兒看見阿孃,頓時哭了起來,口中說道:“阿孃,勖兒害怕得緊。”

曹玉娥隻好安慰他:“勖兒莫怕,看你十一兄殺汴軍。”

勖兒並不明白:“為何要殺汴軍?”

李克用插嘴:“因為汴軍要殺大人!”

勖兒愣了一下,不敢再問。

李克用神色凝重,對史敬存說道:“王彥章人稱天下第二勇將,僅次於你十三弟。十一,你一定要見機行事。”

史敬存點點頭:“孩兒曉得,阿耶速去。”

李克用又說:“恭祖放心,我李克用在世一日,必然不負史家!”

聽到李克用自稱名諱說的這句話,史敬存也是心潮翻騰險些控製不住,但他不善表達,隻是簡短的說道:“史家滿門叩謝阿耶!”

眼見李克用眾人轉向衝進旁邊一條小巷,史敬存的心情也安定了下來,懷著報主而死的豪邁心情,他調整一下內息,儘量恢複一些精力,輕輕把槍掛上得勝鉤,靜靜地看著對麵的王彥章。

汴軍這頭,朱溫見沙陀馬軍紛紛下馬,頓覺詭異非常。他行事謹慎,向來謀定而後動,故此隻是仔細觀察對方異動,並未下令攻擊。倒是一旁的王彥章忍耐不住,輕聲問:“使相。”

朱溫並不理他,隻是想李克用又在耍什麽詭計?馬軍下馬,他是想改做步兵嗎?那自己可就占有絕對優勢了。直到看見李克用等人全部逃走,才恍然明白對方竟然是要丟車保帥!惱怒之下一咬牙,終於決定把最後這張牌打出去,大吼:“子明,殺了史敬存!”

王彥章討得將令,立即縱馬上前,口裏大喊:“史敬存!你也敢號稱天下第一神槍?還我兄弟性命!”

王彥章身高六尺有三,號稱天下第二勇將!他膀大腰圓,力大無窮,槍法更是怪異,手中一支镔鐵長槍,烏黑錚亮,號稱兩百斤重。所以兩將對戰,他也總是用一個霸王槍法中的“莽”字訣,迎麵摔手就是一槍。這鐵槍已經是兩百斤,合一百公斤了,一個貨真價實的“小胖子”朝來將飛撞過來,誰擋得住啊?何況這“小胖子”還是一支鐵槍,擦著就傷、碰著就亡!所以與王彥章對陣的武將,生存率幾乎為零。

史敬存早已握槍在手,此時立刻橫槍擋住,王彥章心裏大為得意:“你中了圈套啦”!

高手過招,容不得半點分心。王彥章得意之時,心氣一個浮動,镔鐵槍雖然向下壓,卻錯了半分空間。史敬存抓住這個良機,滑槍同時側身,迅雷不及掩耳,梅花槍如毒蛇出洞,“嗖”的一聲,攜風帶雷,直撲王彥章麵門而來!

王彥章驚出一身冷汗,連忙一個鐵板橋躲開近在咫尺的槍尖,策馬衝到史敬存身後一個漂亮的回馬槍,不料史敬存早已防到這一招,身體旋轉,借力用槍根打開镔鐵槍的槍尖。雖然打得漂亮,但王彥章卻敏銳地發現對方運槍時果然力度不足,當即摔手又是一槍,史敬存無奈隻好用個“托”字訣,穩穩托住對方槍頭。

王彥章凝眉怒目用儘全力把槍壓下,隻見史敬存額上漸漸沁出汗水,抬槍拚力抵擋。若在平日,史敬存自然能夠將槍桿滑開反攻對方,但現在一是王彥章膂力奇大,史敬存平生未遇。二是史敬存已然脫力,兩手隻是僵硬地硬撐對方槍頭。此時王彥章忽然抽開長槍,電光石火間反插過去,頓時那沉重的槍頭已經刺入了史敬存的咽喉,幾乎橫貫他的脖子。

史敬存中槍落馬!

王彥章獰笑著上前,舉起鐵槍朝著史敬存的胸部狠狠補上一槍,口中大叫:“為我兄弟報仇!”

史敬存無助地抽搐兩下終於死去。

王彥章拔出長槍,史敬存的鮮血噴起一尺多。

汴軍歡聲雷動,齊聲大叫:“王鐵槍!王鐵槍!”

歡呼聲中,王彥章回馬向朱溫拱手:“使相,臣已槍挑天下第一神槍!”

朱溫伸手拍拍他肩膀:“史敬存號稱天下第一神槍,終於死在子明槍下!李克用敢來汴州,全靠此人保他。如今史敬存已死,李克用難活!兒郎們,立刻與我追殺獨眼賊,賞黃金萬兩!”

史敬存用自己的生命換來的寶貴時間,卻在城南的尉氏門下被揮霍了。奉了朱溫的命令,尉氏門早已關閉。幸好賀回鶻輕捷如猱,僅憑兩把腰刀,一換、一戳連續動作,居然就爬上了高高的尉氏門,他從城樓上找到繩索扔下,周德威立即攀繩而上,簡單巡視一下四周,就做手勢讓司空上城。

李克用也馬上攀繩上城,就在他馬上就要攀上城垣的時候,黑乎乎的城頭一角,忽然走來了兩個巡夜的汴軍,賀回鶻眼疾手快,立刻將手裏兩把腰刀當做飛刀,“嗖”“嗖”兩聲,結果了這兩個汴軍,但其中一個汴軍臨死時卻發出了一聲慘叫,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淒厲。

賀回鶻連忙說道:“周軍使你保護使相,我下去接夫人和三郎上城來。”

李克用沉聲說:“此刻下城,甚是凶險。”

賀回鶻笑笑:“司空,汴軍大隊頃刻便到,再不敢耽誤。”

話音未落,守城汴軍已經大隊湧來,周德威連忙使開鬼頭刀,一連砍死數人,汴軍見他凶狠,倒也不敢貿然上前。但忽然號角聲響,顯見是守將下令召集更多汴軍前來增援。

賀回鶻連忙說:“司空且許末將下城。”

李克用看看形勢,隻好答應:“下城以後,告訴夫人且躲在城中暫避一時,明日天曉,我親率大軍過來接應。此刻再不可登城。”

賀回鶻答應一聲,連忙下城。李克用見周德威還在和汴軍對峙,當即上前,兩員猛將一齊揮刀殺敵,真是沾著即死碰著就亡,汴軍都是些小卒,多半隻會種地不會殺人,何曾見過此等慘烈景象。一起發聲喊,紛紛逃下城去。

李克用他們當然不能沿汴軍逃走的石梯甬道下城,人家隻要扔條絆索就能生擒他們。周德威趕緊拉上繩索,忙中偷眼向城下看了一眼,隻見火把明亮如一條大龍蜿蜒而來,心中歎一口氣,卻不敢耽誤分毫時間,連忙帶了繩索到了另一麵的城垛前拴好繩索,未等開口,李克用已經縋城而下,周德威緊隨其後。在這性命交關的緊急關頭,兩人動作快而不亂,頃刻下到城下,接著兩人就放足飛奔進夜色之中。

再說朱溫這頭,正四處尋找李克用,忽聽南方號角聲響,朱溫循聲看去說道:“是尉氏門方向。那廝竟然往南逃竄?”

朱友裕點頭:“三郎所料不錯。”

朱溫大喝:“快走!”

朱溫一軍趕到尉氏門下時,賀回鶻已經吩咐一名虯髯老兵帶了曹玉娥母子先去百姓家躲避,但守城官兵卻將親騎軍纏住。親騎軍步戰並非本行,雖然驍勇,卻在汴軍的長矛陣下難以施展,很快就隻剩下幾十人,隻好背靠城牆苦苦支撐。

朱溫見狀,喝止守城官兵,縱聲喊道:“你家司空已死,諸君奈何不降?”

賀回鶻揩了一把臉上血汙,笑著說道:“我觀汝梟音豺形,將來必是天下大害!賀某大好男兒,豈能背主降賊!”

朱溫本來想招降一批沙陀兵,將來以此為骨乾,練出一支精銳親軍。哪知反被賀回鶻罵的七竅生煙,怒喝:“亂箭射死!”

賀回鶻高聲喊道:“殺敵報恩!”舞動長刀殺入守城官兵陣中,他身形矯健,竟然所向披靡,汴軍一連被殺數人。朱友裕不由勒馬後退兩步,取出弓箭。

王彥章見狀大怒,催馬上前,賀回鶻舞刀迎上,不防朱友裕一箭射中,身形一滯,當即被王彥章槍挑空中,摔落地上而死。

其餘沙陀親騎軍居然悍不畏死,一起揮舞刀劍殺向汴軍,但長槍陣麵前,大半死傷,少有突破長槍陣的。朱友裕指揮放箭,亂箭之下,這幾十名沙陀親騎軍儘數戰死。

朱溫猛然想起李克用不在其中,當即下令:“開門出城,趕緊擒殺獨眼賊!”

守城官兵慌忙前去開門,這時候張歸厚也來到了。見到朱溫,惶恐不安,立即下馬請罪。不料朱溫反而和顏悅色說:“德坤何罪?獨眼賊狡黠詭異,你要巡視各城門,也難以料敵先知嘛。現在,命你和大郎一同,搜尋全城,但有沙陀餘孽,即刻清除!德坤莫再誤我!”

張歸厚完全明白“再誤”的後果有多嚴重,不由冷汗涔涔而下。他先前聽聞大哥張歸霸戰死,當即腦袋“嗡”一聲差點暈倒,感覺到了陰曹地府一般。張歸霸一直是他心目中神一樣的存在,今晚居然被一個傷兵殺死!但張歸厚最大的優點,就是耐力悠長,雖然麵臨如此塌天打擊,他還是逐漸振作起來,重新開始防守城門。但當葛從周也被那傷兵打下馬來生死不明之後,他意外發現自己的雙手已經顫抖起來,悲哀的是,他的意誌力無法控製這種顫抖,這是驟聞親人去世、偶像倒塌的後遺症,是強大如魔鬼的敵人逐漸臨近的不可避免的恐慌。他完全下意識地上馬飛奔,離開了尉氏門。

夜風和冷雨讓他逐漸冷靜下來,他猛然想到,如果使相知道自己擅離職守,那麽張家死的就不止是張歸霸了!他再次出了一身冷汗,連忙撥馬返回。還好,他來的還不算晚。使相給了他新的使命,他知道,隻要朱友裕不出事,自己這一劫就算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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